少女时代的林徽因
知道吗？1940年的12月3日，也就是81年前的今天，林徽因就在贵州毕节！
1940年，根据国民政府教育部和中央研究院总办事处的指示，中央研究院从事人文科研的全部力量，于该年秋冬时节分期分批迁往四川李庄。因搬迁准备工作的混乱、焦急、疲劳，梁思成在行前突发高烧，只得暂时留下休养，所以未能随行。
12月2日，林徽因带着母亲何雪媛（时年58岁）和两个孩子——11岁的梁再冰和8岁的梁从诫，随中央研究院史语所和中国营造学社部分同仁的家眷30余人，“骑马蹲裆”分坐3辆有篷客车离开昆明，沿“抗战生命线”川滇公路经曲靖、宣威、黑石头、威宁、赫章，一路沟壑纵横、坡陡路险、艰苦备尝，终于在12月3日傍晚抵达毕节县城。
旧时的毕节南关桥。（图源：云上毕节）
“今天起来就去看毕节城。毕节街路宽阔，两旁店铺很多……”；毕节城里，有“一个大场（小校场？），一座石桥（南关桥？）”，还有一种叫“黄粑”的特色食品……
2011年2月，中央电视台国际中文频道曾播放过一部名为《梁思成与林徽因》的8集专题纪录片。在第4集《流亡》的第32—35分钟，年已八旬的梁再冰，翻着“12月4日，星期三”的日记，深情讲述了母女俩与毕节文庙的邂逅经过——
早上，林徽因将在威宁已因受寒而发高烧的梁从诫交给母亲照料，自己带着女儿走出了旅店。从广惠路某药店为儿子买好药走出来，林徽因就看见了毕节文庙（在今毕节市第一人民医院内）——“那个庙已经改成一个小学校（时男一小）了。她就一定要看这个庙！我一去了之后，那些小孩子就来围观。一大堆小学生把我围起来，我非常恼火。我坚决不肯进去。我母亲非进去不可，我非不肯进去。我母亲拗不过，就没有进去。回来后她就冲我发了火，训了我一通。那通训话，后来我还记在我的日记上，所以现在还有点印象——”
在梁再冰的日记里，母亲的训斥可谓声色俱厉：“你今天为什么这么不高兴？我们到了一个地方，如果要参观的话，就一定要看看这个地方的县政府、重要机关、学校、孔庙、街道布置法、城墙的建筑法才对，并不是单看铺子里卖什么就完事儿了！”
女儿太小，对建筑不感兴趣，觉得母亲是小题大做：“我当时心里很好笑。我才十一岁。那个时候，我觉得跟我说这个有点对牛弹琴！我觉得，我又不是搞古建考察的，我又不搞你们这一套，我怎么会懂呢？”
可是，对母亲那天的不高兴，女儿也有自己的理解：“但后来我想，她那天比较恼火，是因为我父亲不在！我相信，那天要是我父亲在，他们俩一定进去大大考察一番……反正，我妈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林徽因与一双儿女合影
知母莫若女！在建筑学家林徽因身上，既有发达的文学艺术细胞，又有注重调查研究的科学实践精神，更有一份对中国古典建筑艺术的由衷热爱。
早在1937年夏，她就在山西五台山地区发现了中国最古老的一座木结构建筑——建于唐代的佛光寺大殿。正当她要进行深入研究时，“七七事变”爆发，野外调查工作被迫中断。
不久，北平沦陷，梁思成、林徽因全家不愿做亡国奴，辗转逃难到达昆明。1938年，林徽因为云南大学设计了具有民族风格的女生宿舍。
从1930年到1945年，她同丈夫一起，走过中国的15个省190多个县，考察测绘了2738处古建筑物。他们用现代科学方法研究中国古代建筑，成为这个学术领域的开拓者，后来在这方面获得了巨大的学术成就，为中国古代建筑研究奠定了坚实的科学基础。
通过他们图文并茂的介绍，像河北赵州大石桥、山西应县木塔等很多古建筑，被全国乃至全世界认识，得到了应有的保护。在山西的数次古建筑考察，使梁思成得以破解中国古建筑结构的奥秘。
得到林徽因这位贤妻的协助，他完成了对北宋建筑学家李诫（儿子梁从诫由此得名）编写《营造法式》（中国第一本详细论述建筑工程做法的著作）这部“天书”的解读，后来编写成第一部《中国建筑史》。
1946年，梁思成在李庄完成了英文本《图像中国建筑史》最后一部分的撰写，在“前言”结尾，他满含深情地写道：
最后，我要感谢我的妻子、同事和旧日的同窗林徽因。二十多年来，她在我们共同的事业中不懈地贡献着力量。从在大学求学的时代起，我们就互相为对方“干苦力活”。以后，在大部分的实际调查中，她又与我做伴，有过许多重要的发现，并对众多的建筑物进行过实测和草绘。近年来，她虽然罹重病，却仍葆其天赋的机敏与坚毅。在战争时期的艰难日子里，营造学社的学术精神和士气得以维持，主要应归功于她。没有她的合作与启迪，无论是本书的撰写，还是我对中国建筑的任何一项研究工作，都是不可能成功的……
旧时的毕节大横街。（图源：云上毕节）
毕节文庙始建于明正德四年（1509），经过三次大的迁建、改建和扩建，到清同治十年（1871）已经成为一座宏大的祭孔庙宇。
到1940年，文庙局部虽然已经破旧残损，但整体依旧庄严肃穆：跨越广惠路的两架高3层、4柱3门的砖石牌坊，东坊中门上方刻着“金聲”2字，西坊中门上方刻有“玉振”2字，彼此遥遥相对；两坊中间，是一道长约50米、高4米，覆盖着琉璃瓦的黄色门墙，墙上有青花碎瓷镶嵌的“萬仞宫牆”4个楷书大字；“万仞宫墙”东西辕门内，是两座高大的木牌坊，东坊上端刻有“德配天地”4字，西坊刻有“道冠古今”4字；大墙东、西各有一道拱门，东为“禮門”，西称“義路”；在两座拱门边，立有高约1.5米、宽约40厘米的石碑各一块，碑上刻字“一應文武官員至此一律下馬”。
文庙后山长庆山上，大大小小37间殿宇错落有致，几百棵苍松翠柏绿荫覆盖，好鸟相鸣；文庙内外，“祖述尧舜；宪章文武”“道若江河，随地尽成洙泗；圣如日月，普天犹是春秋”“一景会山川，百代文人渊薮；两楹开宇宙，万古吾道宫墙”“气备四时，与天地日月鬼神合其德；教垂万世，继尧舜禹汤文武作之师”等大气磅礴的联语，无不书法精美，刻工精湛……
尽管只是站在文庙前面的惊鸿一瞥，林徽因已经敏锐地感受到了毕节城这一处历史悠久、庄严静穆的亮丽人文景观的非凡魅力，非要进去看个究竟，欲罢不能。
未能如愿以偿进入文庙考察建筑情况并留下更专业更权威更经典的情况记录，既是林徽因这位“非常有社会责任感的建筑学家”本人的遗憾，也是毕节历史上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
由毕节到叙永再到泸州南岸蓝田坝，坐卢作孚民生公司的轮船沿江西行至宜宾，再转乘小型木船，林徽因一行辗转一个多月后，终于在1940年12月13日到达李庄。
（作者翟显长系毕节二中教师，贵州省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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