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鲁王》：穿越千年唱到今天

核心提示：

2011年5月，国务院公布紫云苗族布依族自治县申报的“亚鲁王”进入第三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在此之前《亚鲁王》的发现，在2009年被评为中国文化十大新发现。

“2009年春天，贵州麻山地区苗人们世世代代传唱的英雄史诗《亚鲁王》闪入了文化人的视野。它仿佛横空出世，震撼了民间文学界和苗学界的学者们。大家亢奋、赞叹之余又觉遗憾和惭愧，这样一个重大的发现竟然一直被推到了21世纪的今天。”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顾问、原贵州省文联副主席、《亚鲁王》翻译、整理出版的全程推动者余未人女士如是感叹。

《亚鲁王》

《亚鲁王》到底是一部什么样的苗族史诗？它是怎样被世代唱诵、传承、整理出版面世的？

《亚鲁王》的发现是口头文学遗产抢救重大成果

该书执行主编余未人告诉记者，《亚鲁王》所传唱的是西部方言区苗人创世与迁徙、征战的历史。史诗主角苗人首领亚鲁王是他们世代颂扬的英雄。苗人关于亚鲁王的传说广泛流传，但在其他地区多为故事、传说和短诗形式，惟麻山地区以长诗传唱。至今还活在田野里，还与麻山苗人的生活密切相依。

麻山位于贵州六个县的交界地带，由于地处偏远，外人罕至，语言独特，交流不便，信息闭塞，可以说亘古以来，麻山苗人几乎在与世隔绝的状况中生活着。更由于他们世居于荒岭僻野之间，在石漠化的有限的土地上种植谷物，生活艰辛备尝，是顽强坚忍、从不妥协的亚鲁王的精魂一直支撑着他们的精神世界。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主席冯骥才先生在《亚鲁王》序言中写道：“在《亚鲁王》舒缓凝重、铿锵有力的诗律中，呈现出西部苗人的由来与变迁，活生生见证了中华民族在上古时代相互融合的曲折进程。这部口述的诗化的民族史，还是苗族民族精神与生活的历史经典，是其民族文化所达到的历史高峰的令人叹为观止的见证。故其意义远远超出文学本身。”

从学术视角进入，它有以下有别于其他少数民族传统史诗之处：其一，它不仅在送灵仪式上唱诵，而且与仪式的各个步骤紧密结合，这是其显著的特色，也恰恰是许多传统中的史诗所不具备的。其二，亚鲁王是史诗中的一个独特类型――如其主要功能不是为了娱乐，就与许多史诗不同；如唱诵活动镶嵌在仪式活动之中，受仪式制约，这种制约的影响在现代尤为突出；如其传习过程中的诸多特有的规则和禁忌等。这些都是《亚鲁王》为人类丰富的史诗谱系增添色彩之处。

杨正江在《亚鲁王》出版成果发布会上作报告

专家学者们认为，《亚鲁王》的发现和出版，是当代中国口头文学遗产抢救的重大成果。《亚鲁王》是上古时期中华民族曲折融合的见证，是有史以来第一部苗族长篇英雄史诗，是中国英雄史诗的重大新发现，是当代文学史上的重大新发现。无论在历史学、民族学、文化人类学还是文学方面，其价值目前还是无可估量的。还需要通过学术阐释，逐步深入地揭示出来。

追溯《亚鲁王》的挖掘整理

2008年10月，刚上任的紫云自治县文广局长卫雨两次把松山镇的乡镇青年干部杨正江请到他的办公室，向杨正江了解紫云地域特色文化。在第二次谈话中，杨正江终于向他讲述了自己在大学期间多次进入西部苗族地区采风，做了大量的田野笔记。完成了用苗文记录的苗族东郎(歌师)的唱诵16000余行，大约20多万字。但这些唱诵究竟是什么意思，杨正江自己也不太明白。卫雨看了这一大摞关于紫云地域文化信息的笔记，心里非常震撼，也特别感动，从这一叠厚重的笔记中，他感受到了发掘和抢救紫云本土文化的希望之光。

2009年3月，省文化厅启动了贵州省第三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普查。县文广局立即将发掘和抢救紫云地域特色文化列为工作的重心。这项工作受到了一位特别重视文化的、原紫云自治县县委书记辛卫华的关注，经他直接点名督办，把杨正江作为特殊人才从松山镇借调到县文化馆，参加非遗项目的申报。

根据杨正江提供的线索，一批有志于本土文化的开拓者们，进入了麻山的村寨。他们走进了东郎家中，聆听他们的唱诵，与他们共同探讨、翻译。杨正江拜老东郎为师，并举行了正式的“杀鸡拜师”仪式。经过一百多个日日夜夜废寝忘食的工作，杨正江丰富了自己的笔记，同时进行了更深层的思考——— 东郎们的这些唱诵，究竟有何深刻的含义？在与省苗学会的专家杨培德、麻勇斌等反复切磋后，提炼出了这些唱诵的精髓《亚鲁王》。2009年5月，学者余未人等应邀来到紫云，正式肯定了《亚鲁王》是一部长篇苗族英雄史诗。余未人将紫云自治县申报的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苗族史诗《亚鲁王》”向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汇报并争取支持，得到了中国民协主席冯骥才的高度重视。中国民协破例给紫云县文广局拨给了工作经费，支援苗族史诗《亚鲁王》的搜集整理工作，省文化厅也划拨了项目经费。

东郎（歌师）杨再华

2009年9月20日，冯骥才派出了天津大学的文字、摄影、录像等专家组成的工作组，到紫云自治县对苗族史诗《亚鲁王》进行原始音像资料搜集，由此把发掘、搜集、整理和翻译苗族英雄史诗《亚鲁王》推到一个新的高度。

我省著名诗人、批评家南鸥也作为工作组成员之一参加到这部史诗翻译之后的整理工作当中。“我在当地人的葬礼上，听苗族歌师整整唱了3天3夜，四周村寨的族亲都会赶来参加这古老的送葬仪式，远远近近的围坐着听东郎吟诵史诗，祈福亡灵归返祖先居住之地———亚鲁王国。”南鸥如是对记者讲述这段难忘的工作经历。

抢救工作前路漫漫

2012年2月21日，“中国英雄史诗的重大发现——— 苗族英雄史诗《亚鲁王》出版成果发布会”在北京人民大会堂隆重举行。“谁曾想到与《诗经》前后时代差不太多的一部口头文学《亚鲁王》居然活在田野里而且还没有进入我们的文学史呢！”与会的中国民间文学的专家有人发出如此感叹。

冯骥才文中说，“自《格萨尔王传》、《玛纳斯》、《江格尔》、《伊玛堪》和《黑暗传》等等搜集整理完成之后，很难想象还有不曾知晓的一个民族的长篇英雄史诗会横空出世。”在读品这部《亚鲁王》英雄史诗之余，会感觉到有一些历史的碎片在时光的长河里漂浮着、凝聚着、撞击着，迸出星星点点火花，时而让读者眼前一亮。

执行主编余未人向记者勾勒了《亚鲁王》史诗第一部的粗线条情节：亚鲁在12岁以前尚未称王之时，他的父王和3位兄长就外出闯荡去了，父子、兄长之间再也无缘相见。亚鲁与母亲相依为命。他建造集市、训练士兵、迎娶妻妾、建立宫室。亚鲁王最引以为自豪的，是他得到了世间珍贵的宝物龙心。宝物在手天意助人，他变得无往而不胜。他又开凿了山里苗人最稀缺的盐井，把集市建得繁荣昌盛。长足的发展引起了他的另外两位兄长赛阳和赛霸的妒意并挑动战争。亚鲁王聪明狡狯，他有各种高人一筹的计谋，但他却不愿参战杀戮自己的兄长。可他所面对的，是一场场惨烈的血战。他不得不带领70名王妃和初生的王子，从富庶的平原一次次地迁徙、逃亡到贫瘠的深山。依照“强者为王”的法则，亚鲁王在无路可走时，用计谋侵占了族亲荷布朵的王国，先后派遣了几位王子回征故土，自己却立足荷布朵的疆域重新定都立国。神性的亚鲁王又造太阳造月亮，开拓疆域，命指12个儿子征拓12个地方，让12个地方世代继承着亚鲁王的血脉。

3年来，在冯骥才的主持下，中国民协把亚鲁王纳入了中国民间文化遗产抢救工程重点项目。贵州省文化厅、省非遗中心、贵州省苗学会、紫云自治县和相关学者做了大量工作。

粗略估计，《亚鲁王》大约能整理出5-6部。要更好地保存这份珍贵的文化遗产，需要培养人才和投入大量资金，深入山寨田间搜集、整理和记录，下苦功夫搜集亚鲁王的儿子辈、孙子辈的征战史。麻山地区最年长的东郎已经96岁高龄，年过古稀的东郎也不在少数。东郎们记忆力衰退，又没有一点儿文字记录作为提示……困难重重，单靠紫云一个县的力量是难以想象的。抢救和搜集整理工作任重而道远。

今年下半年，贵州省文化厅非遗中心、中国社科院少数民族文学研究所两个单位分别在紫云自治县挂上了“《亚鲁王》研究基地”的牌子，紫云自治县也在积极探索《亚鲁王》史诗抢救性的搜集、发掘、研究、传承等工作，这对《亚鲁王》今后的抢救性工作将起到重要作用。

“随着全球化与信息化时代的高速发展，麻山地区与外界渐渐相通，这部活态史诗及相关习俗与仪式必定难以避免地迅速走向瓦解甚至消亡之路。我们正处在这个时代更迭的转折处，抢救存录便成为首要的工作。无形的、动态的、只在口头流传上依存的遗产变得十分脆弱，转化为文本是史诗传承的实况记录，也是长久流传的坚实基础。这是《亚鲁王》史诗出版的重要意义之所在”。余未人如是说。

由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主编的苗族英雄史诗《亚鲁王》于2011年11月在中华书局出版。该书全二册，分为史诗部分(汉苗对照)、图版部分。这是该史诗的第一部，共10819行，这部史诗第二部的整理工作还在紧张地进行中。

工作始于2009年春天，在贵州省非物质文化遗产普查和申报过程中，“亚鲁王”开始进入文化人的视野并被外界广泛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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