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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哈雷(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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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2-05-28 14:03:31   阅读:992

   弹指一挥间,哈雷已经离开我们13个年头了。在那段艰苦的隐居岁月里,因为有哈雷,生活虽然清苦,但欢乐无限。当初一个个充满情趣的生活片段历历在目,仿佛还在昨天。

   哈雷是一只西德短毛狼狗,也是瘦松居非常著名的三大宠物之一,更是瘦松居方圆七八里唯一最受欢迎的宠物伙伴。

7个月大的哈雷也是这个样子

7个月大的哈雷也是这个样子

   2000年,我结束了在广州近5年的打工生涯,带着女朋友和身无分文的落魄回到了生我养我的故乡--乌江边上的夜郎故里--岩郎。在广州5年,历经从人生的底谷走向峰顶,再跌落至谷底,身心疲惫,所有的年少轻狂和梦想都被痛苦压在了心底。加上父母亲的不理解,我带着女友搬出老屋,在离家不远的原始丛林中搭起了茅屋,开起了荒土,养了一些鸡,两头猪,过起了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般的隐居生活。

   一个月后,女友的弟弟听说我们住进了深山老林,生怕山里的狼啊野猪什么的伤到他姐姐,硬是节衣缩食,花了160元从贵阳市阳明路花鸟市场买了一只幼小的西德短毛狼犬给我们送来。他那时候刚从学校毕业,在一家建筑工地上班做监理,工资不高,为了自己的生活都经常捉襟见肘。

2005年,老屋

2005年,老屋

   刚送来的时候,西德小狼狗长相很萌,非常可爱。它的到来,犹若天外来客--76年出现一次的哈雷彗星,使整个密林中都充满了生气,于是,我给它起名哈雷。为了一视同仁,我给两只小猪也取了名字,比较调皮,瘦点的那只叫比尔.克林顿,比较乖,胖的那只叫比尔.盖茨。

   通过一段时间的训练后,它们都知道了各自的名字。每当它们钻进密林中去玩,我们找不到的时候,就大喊:哈雷回家了,克林顿、盖茨回家了,经过一番回声荡漾后,哈雷和克林顿、盖茨就从各个地方屁颠屁颠的跑回茅屋,照例,它们都会得到自己心仪的食物。给哈雷的是我们吃饭后留下的菜汤或者是一小颗牛肺,克林顿和盖茨得到的是菜园里刚采摘的鲜嫩的蔬菜。

   由于经济困难,哈雷以及克林顿它们都没有猪圈或狗窝,哈雷则是在屋檐下,克林顿和盖茨则是在一棵松树下,自己解决住宿问题,后来秋收后才给它们搭了一个靠山而建的窝棚。

   每当克林顿和盖茨每次用餐都会在食槽里相互争抢,你用嘴拱我,我用屁股挤你。女朋友在一边看不惯了,就大声呵斥道:克林顿,不要捣蛋。站在一旁看热闹的哈雷也趁机跑上前去给克林顿的臀部咬一下子,那个热闹劲,真是让人忍俊不禁,开心不已。

   乡邻们时不时去我们那里走访,看到这一幕,羡慕不已。回到村子里去后逢人便说起我们的生活细节,“再穷再苦,书呆子也能活出滋味出来”。

   随着夏季的到来,没有多少事干,我们平时在山里挖的中药材拿到集市上出售以后,手头逐渐有了些积蓄,便在余庆县街上花100元钱淘了一台6、70年代的牡丹牌木质晶体管收音机,还在新华书店买了一大堆80年代初就已经上市的书籍,价格很便宜,就像冯梦龙的拍案三奇,厚厚的一本,才3块5毛钱。比淘宝上的假货还便宜。

   每天傍晚,吃过晚饭,就着虫鸟的叫声,漫不经心的翻着那些有些年头的书卷,闻着书香,慢慢入睡,睡梦中,恍若飘渺的仙境,一天一天的日子就这么毫无压力的徐徐流逝……

   干活的时候,就把那台收音机放在地头,听听米国之声(yin),中央广播电台的新闻,偶尔也听听BBC,让生疏已久的英文恢复一下记忆,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吃饭时,没有多余的凳子,那台超大超牢固的收音机就临时当作凳子,可以坐两个人。

    一位造访茅屋的笔友说:“一边喝酒,一边听着从屁股下面传来的音乐,也是高雅但很独特的生活方式,这也是人生中最难得的一大享受!”

   由于乡邻们的不断传播,我们的宁静生活逐渐被一些陌生的客人打破。

   有一次,余庆县某局的一位年轻工作人员在乌江对岸的狮子场(PS:那里还是贵州高速公路集团老总任仁的故里)远远看到我们住的地方,地形神似一把椅子,而我们的茅屋就正好就像坐在椅子上一样,安安稳稳的。他以为住着一位什么高人,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才问清我们所在的具体地方。因为从他看到的那个地方到我们住的地方,虽说一眼可以看到,但要到达,则要跨过乌江,全是山路,至少要走一天的时间。他回到余庆县城后,要从余庆县城到我住的地方,那更是费事。

   他带着几个同事,翻山越岭,来到我的茅屋后,看见屋后有一大片松树林,而在茅屋旁边却是一棵比较瘦小的松树。当场就建议把我的茅屋以及住的地方叫做瘦松居,我这瘦松居士的大号从此而来。

   秋收后,哈雷已经逐渐长大,耳朵已经立起来了,奔跑的速度更加风驰电掣,加上我的精心训练,更加惹人喜爱。对于坐下,起来,走,攻击,回来等口令,对于哈雷来说,那已经是幼儿园的知识了。叼鞋子和看牛,守东西,那才是它的拿手好戏。

   每次从山里挖草药回来,或干农活回来,洗脚后要换上干净的鞋子,都是哈雷代劳。我和女朋友的鞋子,哈雷也绝不会弄错。看牛也是它的看家本事,如果把借来的耕牛放在山里,牵着哈雷绕着庄稼地和菜地走一圈,然后告诉它,不要让牛靠近,它就趴在庄稼地附近睡觉,等牛一靠近,它就嗖--地跳跃而起,攻击靠近庄稼地的耕牛,牛只好跑开。周而复始,牛始终无法靠近庄稼地。

    当然,哈雷也有调皮捣蛋的时候,对于它的调皮也是一种笑料。

    刚收割花生后,还没有晒干,就装在一个箩筐里,等待第二天再晒一次后就准备放在袋子里吊在屋梁上。半夜里,模模糊糊听见火塘边传来呱唧呱唧的声音,想起白天哈雷守着花生,眼睛直溜溜的盯着的样子,就知道是哈雷在偷吃花生。我大喊一声:“哈雷,偷吃花生,小心我打你!”

   果然,它就没有再偷吃花生。第二天,女朋友念及哈雷的可爱,就赏给它一些,哈雷一颗一颗的叼到草丛里,慢慢的享受。每当有鸡从它身边路过,它以为是去偷吃它的花生的,非要把那只鸡追赶出几百米远才善罢甘休。

2000年冬,瘦松居雪景

2000年冬,瘦松居雪景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有些时候甚至是稍纵即逝。

   哈雷来我们家之前是吃肉的,来到瘦松居后,由于经济不允许,只能改吃“素”了。平时好一点的伙食就是剩菜汤泡饭了,卖掉中草药后,买过几次牛肺,5块钱一大包,哈雷小的时候,还可以打几餐的牙祭,5个月大的哈雷,一口气就可以吃完了。也许是长期营养不良的原因,哈雷总是没精打采的,后腿弹跳总是乏力。

   女朋友写信告诉了娘家,接到信,女朋友的妹妹立即从镇远启程,历经千难万险,问了很多人才找到瘦松居。姐妹俩自然是抱头痛哭一场,简陋的茅屋,远离村庄的原始密林,深深刺穿了她妹妹的泪腺,一直流过不停。看着摇头摆尾的哈雷,才稍有平复,怜爱有加。

   第二天,女朋友的妹妹就要把哈雷带走,美其名曰:治疗。我知道,给哈雷治疗是一个再也正当不过的借口,但喜欢哈雷才是最大的理由。哈雷也是的,一点也不给我们面子,一点都不留恋的,跟着她去了镇远。

   PS:女朋友的妹妹回去后捎信来说,哈雷到镇远那边后,也没有离家的感觉,也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就适应下来了。

   她们把哈雷弄到城里去看了一下兽医,确实是营养不良,但似乎到了不可医治的地步。到镇远一周后,哈雷就彻底站立不起来了,躺在屋檐下的角落里,静静的等待生命的终结。

   女朋友的妈妈痛心不已,急忙把家里仅有的下蛋的三只老母鸡,一只一只的杀了给哈雷炖汤喝。想起哈雷都瘦得要死去,以为自己的女儿也在瘦松居过着悲惨的生活,经常泪眼婆娑,染湿衣襟。一个月后,在她老人家精心照料下,哈雷恢复了往日的体力,成长为一个男子汉一般的狼犬,有事无事就在她们村寨上到处玩耍,却从来不咬人,得到了寨上一致的喜欢。

    那个叫介叶坡的村寨位于公路边,经常发生鸡鸭被盗,牛马被偷的事情,自从哈雷进驻之后,贼也不敢来了。

   这是因为发生了一件令人谛笑皆非的故事。

   那是收割玉米的季节,寨上一户人家请了一位篾匠来打晒席,中午,主人家出去干农活了,只有篾匠一个人院子里用竹子编晒粮食的席子。由于天气炎热,篾匠想进屋去喝水,正要起身进屋去,手刚碰到门,正好路过的哈雷在一旁看见了,冲着篾匠“汪汪”大叫。篾匠见势不对,也立即明白了哈雷的意思,马上退到院子里去。

   哈雷则在一旁打瞌睡,任由篾匠编他的席子。等了半天,主人还没有回来,篾匠口渴的招架不住,以为哈雷睡着了,蹑手蹑脚的从院子里走到房门,手刚一碰到门,“汪--汪--”哈雷又发出了警告。篾匠吓得屁滚尿流,赶紧回到院子里顶着烈日,乖乖的编晒席。

   直到下午5点,主人家挑玉米棒子回来,篾匠才喝上水。主人家拍了拍哈雷的头部(这个姿势对狗来说,就是表扬)说,这个师傅是来帮我们家打晒席的,不是小偷。从此之后,那篾匠自由进出房门,哈雷置之不理。

   那篾匠干完活儿后离开了介叶坡,沿途逢人便讲,介叶坡有一只很聪明的狼狗,叫哈雷,云云。

   秋天来了,我们也结婚了。

   按照姨妹的意思,为了村寨的治安安全,哈雷就在介叶坡定居了,那样,可爱的哈雷就言正名顺的跟她们生活到老死。岳母大人放心不下她的宝贝女儿,非要把哈雷和寨上送给哈雷的奖励品--一铺晒席和箩筐,作为嫁妆送到地处深山老林的瘦松居。

   从镇远途径施秉,过余庆县城的时候,我特意带岳母去县城逛了一圈。走时,把晒席和箩筐以及其它细软放在汽车站的一个角落,让哈雷在那儿看守。哈雷很兴奋,虽然离开我们有四个多月,但它还记得,只要进城,一定会给它买牛骨头和牛肺。

   两个小时后,我们回到汽车站,一个中巴车师傅朝我们大倒苦水。原来,我们无意间把他的停车位占了,想要把车稍微倒进去一点点,但哈雷以为他要用车碾我们的东西,趴到他的驾驶室拼命的抓咬。停止倒车后,哈雷停止了抓咬。一旦司机一发动汽车,哈雷就跑到驾驶室狂吠,有几次差点就咬到他了。弄得他只得停下来。

   旁边围观的乘客对着哈雷啧啧称赞。而哈雷却死皮赖脸的把双脚搭在我的肩上,要它的骨头。

   就这样,在拥有哈雷的那些清贫却快乐的日子在不经意中,度过了2000年。

   在即将迎来2001年之际,我也打算就在老家当一个农民。已经跟20来户乡邻谈好了养殖协议:他们的山羊全部送到我那儿给我统一饲养管理,我每年返回一只一年龄的成年羊,直到他们把送给我的种羊领回去为止,如果遇到流行性大的瘟疫,损失共摊。

   春节后,由于父母的不支持,我的计划无法实施,加上众多好友三番五次写信劝我重出江湖,“回归现实”,回到“现实社会中来”。我只得把已经送到我那里的100多只山羊一一送回,我先行踏上了去贵阳的路途,爱妻继续一个人留在瘦松居,一边享受着早上起来听鸟叫,晚上听着虫鸣入睡的山野生活,一边处理一地的蔬菜,一群散养的土鸡,以及克林顿和盖茨,还有哈雷。

   哈雷倒是很好处理,姨妹早就盼望哈雷回归镇远,守村护寨。

   十月,我们的小孩降临人世间,也如哈雷一般乖巧可爱,更是外婆的掌上明珠一般,放牛都是背在背上的,生怕别人带的不好。

   2002年春节,过得有点沉重。因为外婆执意要我们去把哈雷卖掉,或者送人。我在电话里跟她说过很多次,只要不杀掉,叫她老人家全权处理,我们绝对没有任何怨言,但岳母一定要我亲自去处理。

   其实,我也舍不得哈雷,真的不想亲手去把它送人或卖掉,真的太可爱,太通人性了。究竟是为什么惹怒了岳母,一定要卖掉呢?问姨妹,她也不知道,哈雷也没有惹祸。

    既然岳母发话了,那就是一道圣旨,臣等不得不无条件执行,那就卖掉吧。

    说实话,我对她们当地一点都不熟悉,甚至都不知道都坪镇街上在哪儿,只得硬着头皮牵着哈雷跟随赶集的人群,朝街上走去。哈雷那个傻子,至今想来都好笑又想哭,它以为是去专门给它买牛肉呢,一直往街上跑,拖着我追的大汗淋漓。

   到了都坪镇街上最末端,就是卖牲口的地方了。小地方从来没有见过大狼狗,一下子围上来了很多人。

   都说哈雷长的好看,那真不是盖的,人群中伸出大拇指的人,比比皆是。还有一位退休回家的老公安,说他以前接触过警犬,但五官以及四肢长的这么好的,很少见。

   一会儿就来了一个承包林场的人,一眼就相中了哈雷,价格随意。大抵,按今年流行的话说,有钱,任性吧。原来他一直就打算买一只好点的狼狗来陪他看守山林,哈雷呢,则被人围了半天,见没有买牛骨头,有点失去耐心了,又把双脚搭在我肩上,拼命的舔我的脸了。我开了1500元的价钱,他也没有还价就成交了。

    要和哈雷分别了,真是有点舍不得。

    林场老板要求送到他家,养狗的人都知道,成年的狗要陌生人弄回家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我答应下来之后,牵着哈雷去买了很多牛骨头,还破天荒给它买了10斤上等的牛肉。哈雷叼着一根硕大的牛骨头,一路高高兴兴的跟着我们到了林场老板家。

    傻子啊傻子,我们就要分别了呢,希望你在这里好好地生活,快乐的生活。

    当我把铁链子栓在柱子上的那一瞬间,哈雷才反应过来。拼命的狂吠,拼命的抓地,咬链子,汪汪的声音里明显带着痛苦的声音。

    我强忍着泪水,飞奔似得离开那个村寨,踉跄的下山。心里一阵阵剧痛,眼泪几乎遮住了视线,一个小时的路程,我走了起码3个小时,很晚很晚才到达介叶坡。岳母一家人则眼睛红肿的在村头等着我。

    离别哈雷,没有一个人快乐。岳母则抱着几个月大的孩子,貌似若无其事的做着饭……

    我知道,这次,哈雷真的离开我们了,再见了,也许再等76年。但哈雷在我们生活中留下的点点滴滴,就像彗星在每次来的时候,在天际划过耀眼的痕迹,永远的深深地刻在了我们的心中。

    从此以后,我不再和别人谈养狗的话题。只是在贵阳街头或其它地方,见到有西德狼犬路过我身边的时候,会习惯性的伸过手去,试图摸摸它的头部,轻轻拍拍,算是给它完成了一个低难度的口令后,一个小小的表扬吧。

    很多年过去了,哈雷犹如锥心之痛,在我心中挥之不去。我一直不明白,岳母为什么当年就那么狠心的要把哈雷卖掉呢?前几天,我书房的报纸太多了,有很多都发霉了,妻子叫来收破烂的,足足卖了300多块钱。就在收破烂的师傅在搬运报纸下楼时,一张2001年的贵州都市报掉在了地上。地方版的一条新闻标题映入了我的眼帘。

    镇远女子丢下幼子打麻将彻夜未归

    家中西德狼犬饿了把小孩吃掉充饥

    一语击醒梦中人!当时,儿子刚刚出生,寄放在岳母家。原来,岳母是怕哈雷兽性大发,伤及孩子!

    都说母爱是伟大的,岳母是爱屋及乌,用默默的爱呵护妻子长大成家,继续用那种无私的爱,呵护我们的孩子。当面临哈雷和外孙这样的二选一单选难题时,她做出了牺牲哈雷,保护外孙的艰难抉择!

    再见了,哈雷!

   天下的妈妈,感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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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众号阅读:再见,哈雷(西德狼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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