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民群众熟知的“皇阿玛”张铁林在香港被所谓的“白马奥色仁波切”主持坐床仪式,并加持受赐为白马曲培仁仁波切后,朝阳区三十万散养仁波切的段子又开始在坊间流传。为什么要说“又”呢?
不知从何时起,中国的明星艺人,以及商贾豪门,甚至城市中产的上沿都热衷于从藏传佛教的“仁波切”中寻求精神的慰藉。早可追溯到特立独行的王菲,在她还是青涩的王靖雯时代的时候,就已经拜尼泊尔的梭巴仁波切为师,时1992年。近则数月前,有狗仔扒出台湾明星艺人阿雅老公也是一枚活佛,竹庆本乐仁波切。当然,阿雅绝非第一个给仁波切生孩子的女艺人,早在10多年前,香港女歌手关关淑怡就为不丹的活佛殊利仁波切生了一个被传媒描述为“酷似曾志伟”的孩子。
正是因为在两岸三地明星艺人的示范下,大陆“先富起来”的一批商贾富豪,以及城市中产的上沿,也开始膜拜仁波切,其中尤以富豪和城市中产上沿集中的北京朝阳区为最甚。可是,正宗的藏传活佛数量极为有限,当需求远远超过供给,便如网络段子手云“在朝阳区辽阔的大地上,生活着数以千计的仁波切,其中约80%说话带东北口音且长相有浓厚的在《乡村爱情》演员海选第二轮被刷掉的感觉,约90%从来没完整地看过任何一本佛经且对任何佛学相关的问题都会回答这是密法不可说,约100%只有在听到‘供养、双修’的时候会精神振作。”
朝阳仁波切:对他文化的诗意想象
明星、富贾、中产上沿们在物质上“先富起来”之后,然后追求精神上也“富起来”,本就是个人权利,无可厚非,作为旁人也不便置喙。个人只要不是党员,追求在共产主义之外的信仰是“群众”不多的特权之一,其中当然也包括膜拜真真假假的“仁波切”。
例如,英籍华裔的“皇阿玛”张铁林膜拜的“白马奥色仁波切”就被四川省甘孜州噶陀寺的直美信雄仁波切和莫扎仁波切指认为冒牌山寨货,其真身不过是福建泉州人吴达镕,一直冒用“噶陀”名号在国际上招摇撞骗而已。真正的噶陀寺、宁玛派的仁波切所在的甘孜州,距离成都也不过北京到石家庄的距离。
不过张铁林也不用沮丧,被卖箱包起家的原基督徒吴达镕忽悠的还包括联合国有关机构。2011年,吴达镕以“白马奥色仁波切”名义被联合国友好理事会主席诺尔·布朗授予“联合国友好使者”名号。
从文化人类学的角度,其实很好解释成都与朝阳两地群众膜拜“仁波切”的差异。作为藏族宗教文化的一部分,转世活佛有着鲜明的特异性,与汉传佛教,以及汉地的本土文化有着大相径庭的差别。因此,相对于汉地群众而言,藏传佛教的“仁波切”,是典型的“他文化”,而汉传佛教才是本土文化。作为与本土文化异质的“他文化”,距离越远,异质的程度越高,“他文化”就越容易被刻版化和诗意化。
这种情形与早先欧洲人民看待非洲的“割礼”有着同样的社会心理机制。割礼对非洲女性来说,是一场饱受屈辱的痛苦噩梦,但在一些欧洲人民的眼里,它只不过是异域的风情,令人唏嘘感叹。藏传佛教的“仁波切”对朝阳群众来说也与如出一辙,它代表着神秘、诗意的异域风情,而丝毫都感受不到背后饱受屈辱的痛苦噩梦。
成都群众之所以不像朝阳群众那样诗意化仁波切,其中最大的原因就在于对成都群众而言,藏传佛教的“仁波切”并不是那么具有异质感的“他文化”,而更像是隔壁邻居的熟悉文化。大多数成都群众对“隔壁”康藏地区真正的仁波切的感受,是隔阂、落后和遭受苦难。只要有机会与康区藏族朋友结伴同行一次西藏,成都的群众就不会滋生朝阳群众那种对异域风情的诗意想象。更何况真正的仁波切行走成都的街头,与普通的藏人同胞也没有什么不同;要给他们冠以诗意的想象,那还真的需要比较大的脑洞才行。
心理学也能解释这种距离带来的刻版化。当人们越是清晰和明确地感知“我们”(内群体)和“他们”(外群体)的分别是,就难免会产生外群体同质化的认知偏误,即倾向于将一个刻板印象加诸到外群体整体的成员身上。这种对外群体的刻板印象通常不会在内群体中反映出来。
朝阳群众对藏传佛教仁波切的刻板印象往往来源于影视文学作品,来源于大清朝满蒙贵族对藏传佛教的推崇,来源于两岸三地明星艺人们的示范。所以当有钱的群众物质上“先富起来”了,精神上要“富起来”,“仁波切”对他们就有着满满的诱惑力,这比底层群众蜂拥而去的五台山的汉地佛教,显然more than bigger!(逼格更高!) 也正是因为距离带来的他文化的异质感,以及由此滋生的诗意想象,朝阳群众对真正的仁波切以及康藏仁波切真实的生活状况和困难处境也就一无所知。所以那些带着东北口音、福建口音的山寨“仁波切”们也就应运而生,去康藏,或者不丹、尼泊尔旅游一趟,与真正的仁波切合张影就敢自称得到真传衣钵,以“仁波切”的名头普渡“先富起来”的朝阳群众们。 不过,“先富起来”的朝阳群众们膜拜、供养各式散养“仁波切”,花的是自己的钱,献的是自己的身,他们自己高兴就好。起码,总好过还“没富起来”的朝阳群众,天天盯着吸毒、嫖娼的艺人们来得实在。 汇聚14亿人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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